所以他沒走，提著塑料袋進了門，在玄關處換了拖鞋後，走到客廳，輕聲道：“你回來了啊。”

厲正臨長出口氣：“沈遇清，你坐下，咱們聊聊。”

“好啊。”沈遇清點點頭，把炒面放到茶幾上後，拉了個小凳子在茶幾旁坐下：“要聊什麽？”

厲正臨眸子微暗道：“出國的事情，我覺得我做的沒錯。”

沈遇清笑了下：“您覺得沒做錯，那就沒做錯唄。”

厲正臨眉眼陰沈：“我想讓你變得更體面。”

“我現在就很體面啊。”沈遇清正色，“厲先生，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狀態很好。”

“好嗎？”厲正臨挑眉，“每天晚上騎著個破自行車去上夜校，學到點兒皮毛就覺得很滿足，最大的夢想就是去什麽五百強企業工作，拿著一個月三千的工作還覺得很很感恩，現在淪落到去給人洗頭？”

沈遇清撩起眸子：“您是覺得，我讓你丟臉了嗎？”

“我只是想讓你聽我的話。”厲正臨盯著男孩眼睛道，“你不用折騰的，我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，可以給你足夠的物質，可以讓你吃的好穿的好，你想去五百強企業，我一句話就可以給你安排，只要你乖乖的，你唯一需要做的工作，就是待在我身邊。”

沈遇清垂下眼睛：“對不起，我做不到。”

厲正臨盯著他：“做不到什麽？”

“做不到任你控制，也做不到，變成你口中體面的人。”

空氣陷入靜默，厲正臨不再說話。

炒面已經有點放涼了，沈遇清不再等，掰開了一次性筷子，打開塑料袋，將紙盒取出來後，開始低頭吃面。

厲正臨盯著男孩眉眼，看著他手裏的一次性筷子，看著油烘烘的炒面，又看著那廉價的紙盒和塑料袋，心頭忽地一陣膩煩。

沈遇清跟他不是一路人。

這一刻，厲正臨清晰地認識到，沈遇清和他，真真切切，是兩個世界的人。

沈遇清靜靜吃面，厲正臨一句話都沒說，起身從沙發上站起來，頭也不回地出了別墅。

“砰”門關上。

只留下一室空寂。

沈遇清還在一口口吃著面，即便喉嚨已經像被梗住一般，無法進食，可他還是在吃著，嘴裏塞得鼓鼓囊囊，喉管噎的無法呼吸。

疼，哪兒都疼。

腦子，心口，全身都疼。

像被人抽打了一通似的，那種被拋棄，被厭惡，被喜歡的人鄙視的疼痛，潮水一樣湧過來。

沈遇清吐出嘴裏的面，捂住眼睛，把自己蜷縮起來。

真痛苦啊。

厲正臨還沒說辭退他，他就這麽痛苦，要真有一天，厲正臨親自趕他走，他要怎麽辦？

******

厲正臨回了自己的別墅，跟路雲商打了個電話。

路雲商很驚訝。

“你不是回厲宅陪你未婚妻了嗎？怎麽有時間給我打電話。”

“我回來了。”厲正臨淡淡道。

“回湘江別墅？”

“回我自己住的地方。”

“你還跟沈遇清冷戰呢。”路雲商搖頭，“要我說，你就應該給他道個歉，沈遇清沒.....”

“你幫我再找個人吧。”厲正臨打斷他，忽地道。

“啊？”路雲商沒反應過來。

“你幫我再找個人吧。”厲正臨重覆了一遍，“我覺得我跟沈遇清不太合適。”

路雲商掏掏耳朵，心怦怦跳著道：“我沒聽錯吧，你，你要辭了沈遇清？”

厲正臨眸子暗了下，沈默了會兒道：“先不辭，等找到人了，再說。”

路雲商連忙道：“好好好，我一定抓緊時間給你找，一定盡快給你找個合適的！”

厲正臨嗯了一聲，淡淡道：“那就這樣吧。”

說完，就把電話掛了。

男人在沙發上坐著，靜靜地看著墻上鐘擺走動。

客廳有點冷，因為太久沒住，地暖已經停了。

厲正臨拿過毛毯蓋住腿，仰躺在沙發上，靜靜盯著天花板。

應該要辭退沈遇清的。

他們倆不合適。

清粥小菜可以吃，但只能吃個新鮮，吃多了，會覺得嘴裏寡淡。

沈遇清就是一碗清粥，初始喝起來，覺得溫暖舒坦，但終究不是主食，上不了大臺面。

其實他一直在試圖改變沈遇清，給他買名牌，讓他吃好的用好的，甚至想著給他找個好學校，讓他好好學東西。

可是不行，沈遇清還是融入不了他的世界。

沈遇清不像楚風。

楚風雖然出身也不好，但楚風年輕時就在上流社會裏混跡，無論想法還是言行，都是上流人士的思想，他有品位，有鑒賞能力，知道享受，知道人前需顯赫。

簡單點說，他很會見桿爬，很有自知之明，很能給人長臉。

跟楚風在一起，他很自在。

因為知道是同類人，所以他很了解楚風的需求，也很知道怎麽拿捏楚風的七寸，也知道怎麽去控制他。

但沈遇清不行。

他就是個冥頑不靈的土包子。

他不懂時尚，不穿名牌，討厭拘束，甚至厭棄上流圈子你來我往的那一套。

他們倆，是完完全全的兩類人。

一開始他覺得沒什麽，他以為他能改變沈遇清的，可是錯了，他改變不了。

沈遇清根本不受他控制。

所以，早早的分開是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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